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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记|余世存:凤姐足以令大多数中国人汗颜

2016-10-23 余世存 余世存


渐进关键词

文 | 余世存 (微信公众号:yuge005)

本周在渐卦时空(10月14日—10月20日),人文节日中有一个西方的蓝色情人节。

本想谈谈这个话题的,男欢女爱在此时空的意味。爱情在岁月变动不居中的收获,有成长,有积淀,有背叛不堪。由于时间匆忙,没能就这个话题展开。但这个话题仍挑战着我们,举一个例子,最有意味的是文艺作品,我们的影视剧里还不敢怎么表现,但网络文学几乎充斥着一男多女的虚荣或不平等格局;这在外人的作品里是极为罕见的,即使青春剧,看外人认可的价值、顺理成章演绎的故事仍是在“弱水三千”中“只取一瓢”。


之所以没有用有关专一的其他比喻,因为有不少人质疑这种性和爱的“独占”“唯一”,一些人甚至以为“人尽可夫可妻”(有共产共妻思想的萌芽)。但既然性和爱需要对象化,这对象当然以一个为最优,即人的身心灵性能够充分地对象化,在二人世界中认出彼此。离开这一个对象,离开二人世界,我们对身心的任何寻找或安置都是敷衍的,我们可能得到了一时的满足或虚荣,但我们难以扪心自洽。


这样的问题几乎不能较真,否则我们得直面时代和自身人性的撕裂。

  

上周的周记里引用了微信圈“疯传”的一段文字,后来发现,这段文字被投诉抄袭,一时关于投诉者的用心、抄袭原文的源头等等议论非常多,其中也牵涉世道人心。当时我想到的是,网络是一个自由链接的平台,我们在其中也检验着自己对自由的运用能力。网友们或我们确实自由而轻信,我们在网上的听信传播,使不少人“躺着中枪”。


当然,自己对网络的绵薄之力如能被网友认可,那算是一件好事。王朔、陈丹青、白岩松等人名重一时,假冒他们之名的话语太多了,同样地,借用他们的句式说出的话或直接抄袭他们的事也非常多。前者当然属于他们的光荣;后者也不算他们权利的丧失,而是他们创造力的延伸。


我也偶尔见到网友在一段话下标明我的名字,仔细读时似乎是我说过的;但其实不注明我的名字,我也觉得没有什么;如果冠以他人之名,我也没什么脾气,能够传播就好。属于自己的除了文字个性、关键词,其实并没有什么。即使关键词也终将还回世界,就像“潜规则”由吴思先生激活,一时成为他的标记,但现在已经属于汉语世界的广土众民,人人都可以运用发挥。

  

心性的改变是难的。


本周让很多人感叹的凤姐,确实令人刮目相看。唐映红在一篇答问中说,凤姐践证了“贫贱也能移”。有国内媒体爆料说凤姐在美国混得凄惨,凤姐回应,“你们开心就好,我无所谓。”她比较了自己在祖国感受到的凄凉和绝望,在美国纽约感受到的尊重,她的回应得到了很多人的点赞。唐映红说,凤姐到美国后,通过文章呈现出了另一个崭新的罗玉凤,其心态、文笔、三观、学识都非等闲之辈所能撰写出来。


唐映红感慨,中国的“凤姐”几乎成为人人奚落的“渣”;而当她历经种种磨难而抵达美国之后,短短数年时间,在美国的罗玉凤却足以令中国大多数,甚至绝大多数媒体人、评论人感到汗颜。唐映红还不客气地说,“当年以嘲笑和奚落‘凤姐’而获得良好感觉的网民,相比于罗玉凤的发展大多数恐怕自己反而活成了一个笑话。”


我是认同唐文的。在我们的社会环境中,大多数活得不自知。无论在现实中,还是在网络上,我们的每一链接不仅仅在表达自己的意见、发泄自己的痛快、表明自己的聪明,我们还种下了因果,我们给相关人和自己增进了德性或加深了罪业。朋友间轻率的一句话,网上公开的点评,都有可能成为业,在我们和相关人中发酵。


因此,在跟埃尔特的朋友们分享对教育看法时,我强调要把自己跟外界区隔开来,否则我们会受外界的绑架、伤害或污染。我分享了汪化的故事,这个从食堂走出来的画家,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从事自己喜欢的事,最终为周围发现并认可。但成名后的季红燕却遇到很多人批评,有人出一二十万的高价买她的画为她拒绝了。很多人说她活得太惨,还有人都骂她傻,说她一根筋,不卖画留着干什么。都穷成那样了,还装什么清高。


汪化第一次对着纪录片的镜头嚎啕大哭,她说:“为什么她们都觉得我过的很惨,明明我很快乐。”


汪化用五毛钱笔芯画出的作品,她是中央美院食堂的一名服务员。


这个故事对我也有触动。我想到过去若干年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周围一再有人好意地说我活得不容易,我活得惨,我是一个loser;其实跟汪化小姑娘一样,那些年“明明我很快乐”。我还想到我也因此不能免俗地伤害过一个学者朋友,那位朋友在世俗眼里没有体制平台,只靠自己一支笔挣生活(其实跟我一样);我在一段文字里说他不容易,他郑重地打电话说,不能这么说,他自己很满意,他认为自己活得很成功……我当时既惭愧,又钦佩。


我说自己不能免俗,这一俗字轻易饶恕了自己。从“灵魂深处”来说,庸俗正是阿伦特再三辨析的“平庸的恶”我在《大时间》中说,哲学家、政治理论家汉娜-阿伦特是渐卦人,她最著名的原创思想之一是提出“平庸的恶”的概念,她的名言,“平庸的恶魔足以毁掉整个世界”,她说,“事实上我今天认为,恶一向都是激进的,但从来不是极端的,它没有深度,也没有魔力。它可能毁灭整个世界,恰恰由于它就像一棵毒菌,在表面繁生。只有善才总是深刻而极端的。”她的话深得渐卦之义。


而中国的先哲们也说过,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;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。臣弑其君(现实例子很多),子弑其父(如实中如国民老公一类败坏父辈的例子很多),非一朝一夕之故,其所由来者渐矣。


是为本周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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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余世存,诗人、学者,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。湖北随州人,现居北京。做过中学教师、报社编辑、公务员、志愿者等。曾任《战略与管理》执行主编,《科学时报》助理总编辑。主持过十年之久的“当代汉语贡献奖”。已出版的主要作品:《非常道:1840-1999年的中国话语》《老子传》《人间世: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》《家世》《大时间:重新发现易经》《东方圣典》(合编)《立人三部曲》《一个人的世界史:话语如何改变我们的精神世界》等。微信公众号:yuge005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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